衡水清流——记衡水好人志愿者协会会长史振平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衡水1路公交车行驶在人民路上。窗外暴雨如注，窗内我心如焚。抱着年幼的孩子，看着有伞的乘客，我不禁埋怨自己，都怪妈妈，出门也不听天气预报，不知道带把伞，这马上到站了，宝贝还发着烧，可怎么办啊？司机师傅听到后赶紧说，各位乘客，看见我座儿后边的几把伞了吗？都可以拿去用啊。这是专门为大家准备的爱心伞，有时间了请还回来，以便其他乘客用。

爱心伞？师傅您也太贴心了，谢谢啊。

不是我。史振平的创意。

史振平？

从此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十年后的这个夏天。

我有幸接到一项任务——采访史振平。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不行，有活动。

后天不行，有活动。

大后天不行，有活动。

……

我只好顶着阳光到阳光中学去当志愿者，去见史振平。一路上，想着百度中关于他的四个字“侠肝义胆”，脑海里全是不切实际的画面，一把剑，一匹马，一个专门江湖救急的武林侠客。

有人指给我看，他就是史振平。

——这么普通呀。

他正带领团队配合警察维持高考秩序。车辆多，行人多，学子们的家长不时咨询什么。他一会儿安排分工，一会儿宣传讲解，一会儿发放明白纸……我偷偷打量，红马甲，白衬衫，蓝西裤，个儿不矮，偏黑偏瘦，于茫茫人海而言，也就是一滴水，很容易被忽略不计。

活动还没结束，他接到一个电话，又有新的任务需要他筹划。

活动结束，我想找一张他们的合影。合影不少，只是张张没他。衡水报长年跟踪报导史振平的记者杜俊颖说，市里嘉奖各志愿者协会时，他永远坐在边上，别人滔滔不绝，他往往沉默；写稿子时，他笔下全是协会其他人，唯独不提自己；管他要合影，就希望照片里有他，偏偏没有。因为，每次活动，他都是那个扛摄像机的人。

五十一岁的史振平，十年，不，大半生如一日默默学雷锋做好事，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一滴水

一滴水能有多大作用？可以成冰，也可以成恩。史振平就是那个到处滴水却不求涌泉相报的人。

当时他还在法院上班。是个中午，史振平开着车从单位家属院出来，透过朦胧的车窗和迷离的雨柱，恍惚间就见有个人趴在水里，头朝下，伞被吹落一边，东西散落一地。他心一紧，急忙停下车跑过去。老人正痛苦呻吟，说刚从吉美买菜出来，下雨路滑，还被石头绊了一脚。现在腿疼得难受，不能动弹。史振平立即呼喊单位门岗值班人员，一起将老人搀扶起来，并从值班室搬出把椅子让老人坐。怕老人遭雨淋，史振平淋在雨里给老人打着伞关心问询。老人说，孩子不在身边，老伴也不在家。史振平要送她去医院，她不去。史振平就提出送她回家。老人住市财政局家属院。史振平开车将其送至楼下。老人根本站不住，不能走路，更爬不了楼。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史振平二话不说，背起就走。老人年纪大，身子沉，加上那腿像脑瘫患者般僵直，史振平的脚一步一滑，根本迈不到楼梯上去，只好趴下，降低重心，一手死死地拖住老人，一手摁着坚硬的石灰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往上爬。老人几次险些滚落楼梯，史振平只好停下缓缓，边安抚老人，边用胳膊肘撑着继续爬。半分钟的路，跪爬了足有十分钟。待把老人放到床上，史振平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衣服上沾满了泥，膝盖和腰痛得站不住，右手掌都磨破了。老人哭了，说，小伙子你知道吗？刚才大娘是骗你的，我不是刚从吉美出来，都出来半天了，一直就趴在马路上，过来过去那么多车辆，没一个人停下来扶我一把，万一再有辆车看不清，从我身上轧过去……想想真是后怕呀，快把我吓死了。我怕你也像他们一样……这会儿明白了，大娘算是遇见好人啦。今儿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留个全尸都难。后来，老人摔折的腿刚被医院接上，就派儿子送了面锦旗到法院。

史振平曾六次或者更多次救人，他自己也记不清了。2011年4月，救下在单位旧楼煤气中毒的看门师傅老李；2012年3月，在滏阳河救下一个因失恋而轻生的女孩；2013年7月，又在这个地方救下一位精神有些问题想靠跳河解决的七十多岁老太太；还曾救下一名因车祸受重伤而奄奄一息的路人；还曾救下一名在雨夜骑摩托车横倒在公路的酒醉不归者……

2009年，他所在小区法院老家属院没了物业，一栋楼20户，连同门店共计29户，一下子都失去了主心骨。大家正犯愁，史振平不声不响地站了出来。13年过去了，史楼长还在任上。小区业主常看见他打扫公共卫生的身影。楼道灯坏了、门不好用了，有人会喊一嗓子，“小史——”，他会第一时间修理。水电设备维护和水电费查抄、收取是最麻烦的事，他始终默默地做着。自来水管道控制阀冻住了、水泵出了毛病，他也想办法解冻、找部件修理。最近两年疫情突起，他又成为协助政府抗疫的楼院长、包联人、网格员，大量琐碎的疫情防控工作需要他沟通、宣传、组织、统计、报表等等。小区不时响起敲门声，“小史啊……”“史大哥，快请进。”一次次上门服务，左邻右舍早已不是亲人，胜是亲人。

一辆法院警车飞快地奔驰在高速公路上，驾驶员怒发冲冠。前边车辆以更快的速度奔逃。但是法院警车似有神助，终于将前边车辆拦截。“停车！肇事了，还逃逸。”赶上顽固的肇事分子,会找个机会接着逃,于是老鹰继续开足马力捉小鸡。一次次猛追肇事车辆，让人想到香港警匪片，想到周润发、刘德华、成龙。怕就怕，对方是亡命之徒。他自信满满地说，没危险，能有什么危险？但我想提醒他的是，万一呢？谁知道肇事者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不是忘了，你只是个临时工？他好像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也好像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临时工。毕竟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二十年。如今他早已不再是法院司机，每天骑辆电动车，穿梭在大街小巷。偶尔打些零工，又因公益事业分身乏术，还是挣不着钱。他其实是在不能保障个人生活和家庭无忧的前提下，拼尽全身心去搞只利于“别人”的事情的，还一下子坚持这么多年。在中国人观念里，男人养家糊口，才是天经地义。难道他没想过吗？史振平笑笑，有爱人的收入，儿子也大了。

老花他们的钱，你心里踏实呀？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这都有点儿穷也兼济天下了。

哈哈，就是遇到捐钱的时候有些尴尬，我想带头捐，多捐点儿，实力不允许。不过，一旦做公益，就停不下，就想在有生之年多做一些事情，时间都不够用，也就没时间顾及个人难处。

你可以学那些明星直播带货呀，现在你也是衡水名人了。

不。公益永远不能和利益搅在一起，我朋友圈、微信群一个广告都没有。

可不可以让企业赞助呢？

有。我们是让他们同受助人直接对接，协会本身不接受任何钱财，一桶油也不行，一瓶水也不行。

你们协会就没有日常消耗吗？好人馆的水电费，救助路上的油钱。再说现实点，连志愿者搞活动时的饭钱都没经费吧？

……没有。都是个人承担。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史振平不是一天成为这样的史振平的。可能是骨子里的善良，也可能是从小受母亲影响。母亲虽是地道的农民，大字不识，不会讲莫测高深的道理，但她经常对孩子们说，做什么事，摸摸心口窝，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史振平告诉我，这是他一生的信仰。

看过不少关于史振平的报道。中国好人、河北省道德模范、河北省优秀志愿者、衡水市桃城区人大代表等等，一大堆荣誉头衔。不可否认，他得到了社会的认可。但是，他的家人呢？

史振平长年牺牲大量时间、精力、钱财去帮助别人，难免冷落家人，对不起父母妻儿。妻子在吉美超市上临时班，一个月才2000块钱，因年龄已超五十，很可能这项工作朝不保夕；儿子高中毕业后在滨湖新区旅游公司就业，而疫情让一切旅游变得虚无缥缈，收入自然不敢恭维。小伙子28岁了，还没车没房，没娶媳妇。

我到他们家采访时发现，两室一厅的老房子，沙发用了二十多年了，床是拾的亲戚的旧家具，衣架还是结婚时候买的，光秃秃的节能灯泡吊在房顶，厨房里没有整体橱柜，饭桌老旧，门窗老旧，瓷砖老旧。一切又都很“新”的样子。这是因了女主人的勤快，让这个家一尘不染，让人眼前一亮。女主人佛光满面，收敛地笑，不善言谈，半天才放下拘谨，说，大冬天，我跟着志愿者们去过一次火车站，就感受到他们不容易了，我从没反对过他做这个事。帅气的小伙子史聪也低调得很，沉默半晌才说，小时候不理解爸爸。跟着去了几回养老院、儿童福利院、贫困家庭，惊讶地发现，身边还有这么多不幸的人需要帮助，原来爸爸是对的。

我还以为一家人都是反对他做这个事的呢，毕竟现实太现实。

女主人充满怜爱地看了看史振平，对我说，他不懒，手巧，家里大小东西坏了都是他修，从不雇人，还为我们邻居，一位80多岁的瘫痪老人研制了一款升降机呢。也不挑食，特别节俭。这么一说想起个事，情人节管他要红包，要了半天，发过来一看，不是五百二，也不是五十二，是五毛二。

史振平眉间的川字纹就开了，哈哈大笑。

史聪也跟着哈哈大笑。

——怪不得史振平能成为这样一个纯粹的人。

可他再守初心再了不起，不过是单枪匹马，单打独斗。

不！史振平建立了一个平台，还拉起一支队伍。

一条河

一滴水，终归润泽面积小。一条长河，波浪是不是很宽？

他也觉得一群人更能成事。2012年，他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商量创办衡水好人网公益网站。创意来源于2008年广州因汶川大地震中涌现出的大量好人而成立的中国好人网。以为前有车后有辙，网站建立却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

网站创始人之一张强，红旗影院院长。建网站的时候，他腿摔断了，趴在床上，半宿半宿地写申报好人网的材料，还要勉强下地，一家单位一家单位地去联系，宣传，邀约。他说，当时我架着拐，史振平开着车，我俩东奔西走，登高爬楼，为搞好启动仪式作各种准备。

另一位网站创始人樊迎光，时任衡水学院物理系团组织书记。他说，十年了，跟着大哥，我一直参与其中，乐在其中。我们学院的大学生志愿者也一直积极参与，并形成一届届爱心接力。

不管怎么说，几个人真就把这个事做成了。衡水好人网，这在全河北省是第一家由民间个人筹备成立的专门宣传道德建设的网站，在全国是第二家。

好人网的影响力远超出所有人想像，衡水时常掀起“宣传好人，寻找好人，争做好人，帮助好人”的热潮。2016年，衡水好人志愿者协会成立，史振平担任党支部书记、会长。2018年，衡水好人馆成立，全市所有获得国家级、省级文明道德方面荣誉的模范标兵均画报上墙，李保国、林秀贞、李双星、吴殿华……好人馆成立以来，参观学习者络绎不绝，有学生，党员，附近居民，还有从县里从乡镇从农村赶来的普通群众。他们怀着无比敬重的心情，听取史振平讲解，眼里一次次开满感动的泪花。被宣讲的好人也不时前来现身说法，身边人身边事往往更打动人，有的听着听着，就成了志愿者。

这样，平台宣传、志愿服务、线下讲解三管齐下，志愿者队伍越来越壮大。

尤其衡水好人网所建分站，以星星之火燎原之势，迅速蔓延覆盖武邑、桃城、安平等9个县市区（衡水一共11个县市区），人员从几个人，几十个人，到几百人，几千人。仅景县就6000多人，各乡镇都有爱心联络站，北京、上海、天津等大城市还成立了联络处。景县好人网负责人励印龙是当了二十年兵的老退役军人，2012年参加了史振平的好人网会议，回县不几天就成立了好人网。访贫救苦、助老助残助学……励印龙说，史振平对人的影响就是这么大。冀县好人网负责人寇宝莹说，史会长一心扑在公益事业上，连工作都辞了，我们跟这样的人共事痛快。

协会志愿服务项目也是越来越全面，理发队，维修队，义诊队，歌舞队，应急救援队，垃圾分类志愿服务队、道德宣传队……为了更加人尽其才，各尽其能，已成立两年多的志愿服务中央超市马上启动，以组合拳形式进社区，进农村，进校园……

史振平自嘲自己看问题简单，脾气急，批评人不分场合。那为什么大家还愿同他在一起呢？因为他肯吃亏、不争功、爱迁就人，还因为他们身上同穿着一件令人肃然起敬的红马甲。提到红马甲，史振平忽然高调起来，可以自豪地讲，我们红马甲就是这个城市最好看的一张名片。

2019年某天，刘风云走出楼道门，一股刺鼻的臭味呛得她恨不能戴上防毒面罩。怎么这么臭啊？她犹豫着还要不要去买菜。强忍着粘稠的夏日暖风走到小区门口。忽然，一个穿红马甲的男人映入眼帘。那人趴在地上，正掏下水道。臭味正是从那儿传出的。昨夜的一场大雨没能降温，却把地底下的粪便勾了出来，怪不得呢。刘风云发现，越靠近下水道口，越熏得喘不开气睁不开眼，于是紧走两步，打算逃离。总算过了马路。不知道为什么，那抹阳光下闪光的红似乎追了上来，她觉得不安，又折回去。她不再捂鼻子，而是好奇地盯着红马甲上的“衡水好人网”几个字问，你喝水吗？男人后背湿透了，还在埋头忙活着，不喝，谢谢。——我能加入你们吗？男人这才抬起汗渍斑斑脏兮兮的脸看了看刘风云，说，可以呀。第二天刘风云就成功参加了一场文明交通指挥活动，也才知道，掏下水道的就是好人网创始人、衡水好人志愿者协会“一把手”。穿上红马甲，甩着麻花辫，她觉得好神气呀。一个月后她在好人网平台注册的会员正式通过。她调侃史会长，说竟被你一个“掏粪工”考验了一个月。又笑笑对我说，实际是史会长忙，忘了这事。刘风云谈起往事一脸骄傲，自从加入组织，一次活动我也没落下过，好人馆的卫生也全是我打扫。会长头带的好呀，什么活脏活累，他就抢着干，谁有难处，他准第一个上，地上有根长头发，他都赶紧捡起来。受会长影响，我越来越觉得当志愿者是件暖心的事，也越来越愿意帮助别人。有次下楼，我发现楼下民工躺在地上，还有女民工，腿上沾满水泥，就心酸了，赶紧掏出200块钱给了他们。我问，家人支持你吗？她更骄傲了，说，现在，我们一家四口都是志愿者。

红马甲像一面旗帜，行走的旗帜，吸引着相似信仰的人聚到一起。彭杜乡祝葛村的刘占英侍候脑血栓婆婆十七年，之后婆婆摔了一跤导致瘫痪，靠流食活着，大便得用手抠，刘占英又侍候十四年。当三年前村里微信群招募衡水好人网志愿者，她立刻报名。刘占英幸福地对我说，真有种回家的感觉；做水产生意的宋丽丽。一次因抗疫需夜间执勤，爱人不在家，公公怕路上不安全，说我陪你去吧。老人还想当志愿者呢。一家人都支持她做这事，目前小夫妻俩都是志愿者；栾淑玲在志愿者协会理发队，可她不会理发，是为了公益现学的。理发队七八个人，没一个专业理发师，都是理发队缺人手现学现卖；武邑县韩庄镇的袁爱丽，加入志愿者团队后，看到小区无物业，毅然把小区疫情管控工作扛了起来。现在去养老院慰问，全家四口都跟着去；马上大学毕业的孙秋月，读高中时还是一个被救助者。志愿者们的爱心让她大受感动，每当寒暑假，她都第一时间赶回来，报名参加志愿活动；衡水学院一名东北大学生，作为学生会主席，参与好人网活动几年后，思想起了不小的变化，毕业时竟报考了新疆的“三支一扶”，千里迢迢支援边疆去了。这该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志愿服务吧；史振平的儿子史聪呢，耳濡目染间“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早已成为父亲公益路上的好帮手——当选衡水好人网滨湖新区站秘书长。

说起来志愿者也都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又都是比普通人温度偏高的天使，他们以一滴汗，一滴泪，一滴血，汇成温暖人间的长河，在衡水大地发出爱的光芒。

一片海

红马甲所到之处，皆是一次爱的洗礼。这样的志愿服务活动一多，感受到爱的人就多了。久旱之地，一片汪洋。

2019年底，史振平一行人走访贫困户。这是桃城区一个又穷又苦的家庭。妈妈死了，爸爸瘫痪，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12岁男孩不得不像个大人般侍候病人。志愿者们买的苹果没地方放，因为这里就是一个大垃圾场，遍地狼藉，臭气熏天。大家七手八脚，给爸爸理发的，帮男孩刷锅的，往门上贴春联的。负责理发的刘风云简直苦不堪言，男人的头发太脏了，像一辈子没洗过似的，推子根本推不动，比犁旱了许久的地还困难。垃圾清理完，需要运走，便请来一位专门收垃圾的。人家来了一看，说什么也不干。史振平说，我们给你钱，帮帮忙吧。收垃圾的边逃边捂紧鼻子说，这味儿谁受得了？给多少钱也不干。志愿者们只好自己动手，对味道敏感的都吐了。终于，这个家有了家的模样。队伍要撤了，刘风云蹲下，以一个母亲的口吻问那个孩子，有什么愿望没有？阿姨帮你实现。孩子想了想，可怜巴巴地小声说，我想跟别的小孩一样，出去玩会儿。刘风云就哭了。好多人哭了。史振平也哭了。看着这个破烂不堪的家 ，看看这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大家更感受到当志愿者的必要性和肩上的责任。

武邑县有个残疾男孩，每天卧床；枣强县有个残疾女孩，同样卧床。他们承受着上天的不公，从未出过远门，甚至家门。史振平知道后，很是揪心，就想替这两个年轻人圆一场外出旅行的梦。谈何容易！最终，经过细枝末节层层叠叠的精心安排，协会买了去往天津盘山的大巴车票。男孩在母亲陪同下，女孩在男友陪同下，跟随志愿者队伍兴奋地出发了。一路上，坦途推着轮椅，上台阶四个人抬着轮椅，虽然行动缓慢，却也温情四射。男孩和女孩的眼睛都不够用了，都有些贪婪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外出旅行，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他们恨不得把这美景刻录进脑子里，以便日后在“井底”无数次回放。他们看风景，好多人看他们。盘山位于北京之东，有“京东第一山”之称，吸引了海内外大江南北众多游客。游客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特殊的旅行队伍，他们纷纷停下来，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越来越多的游客驻足围观。当他们看到志愿者身上的红马甲，看清“衡水好人志愿者协会”几个字时，忍不住大声叫好，不知谁带的头，一时间掌声如雷，有些上年纪的人抬手抹起了眼泪，年轻人争相拍照片录视频传播衡水好人网的善行壮举。

……

2014年，志愿者协会联合衡水电视台开展“寻找好人”活动，市民提供线索，协会负责核实，目前已在全市找到130个好人。史会长说，寻找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传播，三里五乡，去打听某人，你知道谁谁谁吗？这个说，那个也说，围观群众一听，哪个不心生敬意，还没网络宣传，就收到见贤思齐的效果了。

饶阳县老两口儿。老太太在二十四年前从房上掉下来摔成植物人，一直是老头侍候。邻居劝老头放弃，老头看看老太太，一日夫妻百日恩，苦日子跟着我没少遭罪，哪舍得呀。丈母娘都劝放弃了，老头却迎难而上，坚持至今。老头说，不管她，我良心上过不去。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把她照顾好。照顾二字的重量大概只有老头知道。一个钟头一翻身，一日三餐还必须打成粥。老太太失去吞咽功能，老头常嘴对嘴喂饭，一不留神，舌头就被老太太咬破。史振平想起母亲关于良心的嘱托，感慨万千。

2000年，协会会员宋瑞平去省里开会，遇上一位老兵。老兵行动受限，拜托宋瑞平去邢台市广宗县代他看一位战友。宋瑞平回来跟史振平汇报，史振平说，事不宜迟，咱马上出发。战友的家人见到几位志愿者惊呆了，他们并不知道家里有位抗战老兵。有的人一辈子只做不说，好人网无疑就是那双发现美的眼睛。老人已是脑血栓。幸亏去得早，几个月后，老人不在了。

赵圈镇徐家庄村五保户付淑胜老人，十几岁参加革命活动，做军鞋、筹军粮、办识字班，21岁成为中共党员。当过妇救会主任、生产队长。爱人死于战争，一辈子无儿无女。2013年，老人瘫痪了。好人网得知后，立刻赴村看望。从此经常去。史振平端着碗喂老人饭的照片甚是温馨。三年后老人病情加重，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单靠左邻右舍送饭已不能解决问题。史振平同村干部协商签订了一份关于老人的协议后，将老人接去衡水五福养老院。

我知道政府发放的七八百块钱养老金不够老人开销，还请多担待。

没问题，谁叫五福养老院是咱好人网的爱心点呢。范全鹤院长不但欣然接受，还专门安排护工全天陪护。

2018年6月3日，老人离开人世。徐家庄村支书刘立杰给史振平发来信息说：首先对您在付淑胜的事情上，对我工作上的支持，表示衷心感谢。老人去世后，我已当面向范院长表示感谢。如果没有你们支持，她也活不到今天，我在这方面也没这么松心。老人走的很安祥，事情办的也很顺利，再次对您表示感谢。

协会定期照顾的抗战老兵、空巢老人达十个之多，精神慰藉、情绪疏导……

其实，协会最难的还是那些没完没了的日常工作。反电信诈骗、垃圾分类、指挥交通、维持秩序、理发、打扫卫生……就说抗疫期间吧。2020年1月23日（腊月二十九），史振平一声召唤，志愿者们立刻投入疫情防控一线战斗。两年多时间里，协会始终保持百名志愿者帮助小区居民解决困难；给空巢老人买药、买菜、接收快递、清理垃圾；照顾隔离人员；协助疫情防控人员排查和表格信息收集录入……还积极联系动员广大爱心人士和企业给医院、社区、办事处、农村、红十字会等疫情防控点捐款捐物；开展“抗击疫情爱心义剪”志愿服务活动，仅为奔赴抗疫一线工作者免费理发就500余人次。

……

红马甲精神已渗透到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得到社会不少认可。励印龙获得“世界杰出华人”称号；宋瑞平被推上“中国好人”平台；袁爱丽获得“全国五好家庭”“河北好人”等荣誉称号……可史振平依然把大力推荐志愿者当成使命。

他却一次次隐身其后。

十八大召开，好人网建立；十九大召开，好人馆落地；二十大马上召开，有着近十年党龄的中共党员史振平说，看新时代需要，我们再研究确定下一步目标。他的“三会一课”党建手册我看了，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把协会的党建工作记录得细致又全面，都是他忙里偷闲一个人紧出来的。还有每一次活动结束后的平台宣传，都需要他放弃午休或者熬夜，加班加点剪辑图片、编撰文字、上传网站、后期互动维护等。他不辞辛苦，不舍昼夜，像一滴甘愿为大海奉献出全部的水，创下这个良心之家，为盛世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作者简介：魏东侠，女，1974年生于河北省武邑县，河北省作协会员，河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河北省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散见《小说月报·原创版》《扬子江诗刊》《光明日报》《当代人》《短篇小说》《品读》《故事会.校园版》《情感读本》《特别文摘》《小说月刊》《小小说月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作品入选多种国家级年度选本，《熊爷》《尴尬的手机》《再偷最后一次》《真正的埋没》等入选高中试卷阅读题，已出版《引领时尚阅读：我想考第二》和《百年百部故事经典：好人的温度》两部小小说作品集。